祈思思收留裴述一方面是出于好心,一方面是因为听了他说的前任住客的失踪后,突然有些脊背发凉。她住的房间在裴府边缘,比较偏僻,推窗就是万丈悬崖,夜晚安静得只有怪叫的海风和呜咽的海浪。
要是裴以安再给她落把锁,她只能跳海了。现在有他弟弟做“人质”,裴以安那么弟控,肯定在他弟弟面前道貌岸然,不至于狠心软禁将他俩关在一起。
她刚入裴府时,就曾瞥见过他,颓唐地缩在阴暗的房间里。现在看来,他大概是有很严重的隐疾,发作起来就要死要活的,难怪女朋友跑了。祈思思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,自己就像捡别人丢弃的病宠回家的那种人。
可怜的裴述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已经成了绝症患者,他抱坐在沙发上,脸色惨淡,他视线里所有的事物都在颠倒扭曲,无尽地放大与缩小,如同万花筒一般。他像坐在冰窟里烤火,有种疼痛正从骨头芯子里爬出来,化作无数只毒蚁啃噬他的大脑。
祈思思为他端来热水的时候,就看到裴述狼狈地缩在沙发一角,几缕金发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脸侧,他紧闭双眼,鸦羽般的长睫无助地颤动,喉间挤出一句话:“不要看我,好丑……”
他自卑地抱住自己,将头埋在膝间,他好害怕她会嫌弃,自己现在这样的狼狈,毫无美感,不再是那个红毯上自信的明星了。
祈思思无可奈何地苦笑,没想到这个大男孩这么爱美,都病成这样还担心他在她眼里的形象。
“我说,美重要还是健康重要?”祈思思蹲在他的面前,语气认真得像个大家长:“何况你在我心里很好看,因为你很单纯人很好。”
“人品永远胜过外貌,你不知道比某些男的好到哪里去了。”没错,她就是在阴阳他哥。
裴述难为情地抬起头,澄蓝的眼眸盯着她,闪着动容。祈思思发现他已经疼到额头两边突兀起青色的血管,嘴唇也已经被他咬的毫无血色。
祈思思心里一抽,她下意识地抚上他的肩,就像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安慰他:“你没事吧,你等我,我去喊医生!”
“别!”裴述咬着牙,虚弱地拉住她的衣角:“我忍忍就过去了,你不要离开我。”
祈思思脸一红,活这么大岁数没听过男人求她,不知道怎么回应有些尴尬。裴述见状很快补充道:“我一个人害怕。”
祈思思顺从地坐在他旁边,有些心疼,看着他一个人难受,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靠近了些,轻轻地从一旁侧抱住了他。
她的动作有些僵硬,但裴述的身子一颤,他的记忆又飘到了海上的夜晚,连带着身体的疼痛都减轻了,他现在很清楚,他真的不再渴望那些致幻剂了,他只渴望她能够再拥抱他久一点。
祈思思感受到裴述的痛楚,她轻声安慰道:“你很坚强很厉害,这么痛你一个人熬了很多次吧,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别人。”
“咳咳,比如现在可以依靠一下我,也不是不行。”
裴述笑得有些惨烈,他咬着唇,唇边渗出猩红的血迹,祈思思不忍地伸出手臂,手腕凑到裴述的唇边:“你别咬自己了!你是不想喊疼对吧,那咬我吧,我替你叫出来,我来替你疼。”
“听说有的人太疼是会咬舌自尽的。”祈思思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善良,对一个才见一面的陌生人就心疼到甘愿受到他的伤害?
裴述的眼湿润了,他看着她素白的手腕,温软的触感已经贴到了他的唇边。
祈思思心里正在疯狂做心理准备,她有些后悔怎么说出那样奇怪的话,但嘴上还是说着:“你下嘴不用顾忌我,我皮还是挺糙的。”
她一脸英勇就义壮士断腕的慷慨激昂,下一刻随时准备尖叫,但是没想到裴述闭着眼,只是用牙齿轻轻含住了她的手腕内侧,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。
没有发泄的啃咬,只有珍惜的舔舐。他怎么舍得伤害她来转移疼痛呢。
祈思思腾地脸红炸了,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手了,脑海里不断想象着裴述怎么用他湿润的舌头舔舐她的手腕手掌,简直就像在对她表忠心一般。
如果说裴以安对祈思思是征服,那裴述对于祈思思就是臣服,是骑士对公主只敢行吻手礼,献上最克制的爱意。
裴述难受了多久,祈思思就陪了他多久,裴述本想多抱一会儿,但担心她困了,只好早早说自己好多了。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抽回手后,裴述连声道歉,生怕惹她不快,祈思思体谅他生病,嘴上都说不计较。舔手根本就不算什么,只是让她有些心慌意乱。
“不用谢我,你让我想起了我弟弟。”她赶紧拉开话题,实在不想讨论刚刚那让人脸红心跳又尴尬的场景。
刚刚休息好的裴述冷静清醒了许多,他可不记得江若若还有个弟弟。祈思思和裴述讲着祈律的点点滴滴,裴述在背后的拳头都捏紧了,暗暗记下这个身份可疑的弟弟,不过他面上还是捧场地点头微笑。
“你说你弟弟让你每天服用这个药?”裴述捏着那几颗包装好的药片,眉头拧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