耶和华说,这蓖麻树不是你栽种的,也不是你培养的,一夜生,一夜死,你就如此爱惜、失魂落魄?却不怜惜已经悔改的人?
牧师讲到这里,辛戎插嘴,因为蓖麻树带给了约拿好处,约拿爱它,在乎它,而那些人与约拿无关,即使悔改了又如何,所以约拿大可以不关心、不宽恕。
牧师抚摸着他的头,笑笑,约拿是先知。他就是证明上帝慈爱的最佳例子,对惭悔的仆人显出恩典与宽容。
辛戎撇撇嘴,心忖,这太怪了。约拿就像承受了两巴掌的傻子,不仅不能愤怒,还要感谢给他巴掌的人。
若是换成自己,与其对罪人大发善心、宽厚大量,他更愿意为无辜的树流下眼泪。从那刻起,他就模模糊糊意识到,信仰,只不过是一场大型驯化。
他不会信仰任何人,人最善变,包括自己。
作者有话说:
爱德华霍普——美国写实派画家,最为著名的作品叫做《夜鹰》1942,描绘了费城人餐厅的午夜场景,通常被解读为对现代人类存在主义和孤独的探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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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戎到马场时,兰迪正准备吃晚饭。兰迪有些意外他的到来,把他请进屋,问怎么没提前说一声。
他用中文回,我想看看柚子。兰迪听懂了,朝厨房瞟了一眼,问他吃了吗,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。
他耸耸肩,全无所谓。
烤的奶油通心粉,加了点从罐头里倒出来的肉酱,被端到茶几上。兰迪摸摸鼻尖,似乎对菜色的贫乏感到不太好意思。辛戎大方地笑笑,刚想说没关系,让大家都能下台阶。兰迪立马道,要不我再弄点别的吧。辛戎摇摇头,装出热情,放弃沙发,盘腿坐到了蒲团上,一副要开动的架势。
成年后,辛戎很少直接坐到地面,除非维持得特别干净。在马场,每日就有不少体力活要干,劳累一天后,能将住处再打扫得纤尘不染,属实是靠毅力。
辛戎甚至怀疑,这人是否有洁癖。
两人边吃边聊,辛戎轻描淡写地提起上次与达隆的不欢而散。兰迪愣了一下,问,这会影响收购吗?
辛戎想了想,会。而后继续低头吃通心粉。
兰迪盯着辛戎看了一会,说:“我找蜜雪儿谈了两次,也告诉了她,爸爸之前说的‘三分管’机制的联手经营,其实是一场谎言,分家后,大哥将会得到最赚钱的产业,赛马和餐厅,而我们只能得到些边角料在爸爸心中,只有一个接班人,那就是大哥。”
辛戎抽了张纸巾,沾沾嘴角,像是吃饱了,“那她有表态,会和你成为统一战线,联手将亚伦驱逐出核心管理层吗?”
蜜雪儿并不是一个好说服的人,她从儿时起,就深深依赖亚伦和左兆霖,他们娇惯着她的任性和别出心裁。她很少去讨好他人,只接受过别人的讨好,若是不能心想事成,就会无底线地耍赖。也正是这样,她本质上的自私,暴露无遗。想要攻陷她,就要给她揭露一个事实,她并不是这个家族最重要的人,他们宠溺她,更像宠溺一只宠物,她也许一辈子可以衣食无忧,但声望、地位,还有真正的权利,她永远不可能得到。在野心与利益面前,亲情绝对能够靠一靠后。
“我们俩商量好了,下周三,董事局会议,分别对爸爸和亚伦提出议动,进行罢免程序。”
“理由呢。”
“爸爸的话,现在跟植物人无异,当然会以这个状态不适合继续领导公司为由,发起投票终止他的行政总裁及董事局主席职务。”
辛戎点点头,“亚伦怎么安排?”
“差不多的,毒驾足够摧毁他了,准备撤掉他的管理职务,但董事会席位,肯定会有难度,有不少保守董事,会看在爸爸的面子上,支持他保留董事席位。”
辛戎嗤笑,“看在老左的面子上?只怕这些人更希望有一个无作为的傀儡,好瓜分你们这家族产业吧?”
兰迪平静地回,你说得很有道理。他们更看重兜里的钱,最终能兑换到多少。
辛戎看着对方,确定并不是惹恼后的冷嘲热讽。转移话题,“好了,我吃饱了,该去看看柚子了。”
最后一点暮色也从天空褪去,来到马厩,四处被黄色的暖光覆盖。仍有刺鼻的粪便味道在空气中隐隐回荡,不可避免。马儿们有的在站着打盹,有的在吭哧吭哧啃干草。
柚子头朝里,窝在角落,似在休息。
兰迪举起手,预备打响指唤醒它,却被辛戎制止了。
“看来我来的时机不对。”辛戎说,“怎么样,它最近有好一点吗?”
兰迪向他细细说明了情况,时好时坏。一些损伤是不可逆的,无法根治,尤其是关节炎引起的跛行问题,总会复发。
辛戎静静听完,“它该退休了。”
一匹正要风光的三岁马,就这样从赛道上仓皇退下,实在可惜,却又无可奈何。
兰迪默了片刻,问:“柚子退役后,你会选择让它会当种公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