佩德罗握着手机,翻了个大白眼,心里嘀咕,这人怎么也一针见血,跟个阎王爷似的。
被逮捕的那天,祁宇从早上开始,就一直联系不上辛戎。辛戎醒得很早,说去对街面包房买早餐,还特地问了他需要吗。他被吵醒了,迷迷糊糊地瞟了眼窗外,正在淅淅沥沥地下雨。他提醒辛戎带把伞出门,辛戎对他笑了笑,温柔抚了下他的额发,然后,罩了件黑色雨衣,从他视线里消失。
这一去,就让他从早等到了傍晚。他站在阳台上,四处瞭望,像个傻子似的期盼着,说不定下一秒辛戎就会从街上的哪个角落冒出来,挂着笑意,抬头挥手,迎接他的等待。
当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酒店房间,持枪将他按倒在地的瞬间,他闭上双眼,那期盼才毁灭。
抓他的人是fbi,他们对他联合制造假画的事展开调查,并准备起诉他,同时也告诉他,倘若检举同党,大可戴罪立功。他一五一十交待得很清楚,自己不过是个无辜买家,这一切犯罪行为与自己毫无干系,但联邦探员们,呈现了一系列证据,邮件、电话往来、现金账本、贩卖画作的海关单,这伪造勾当的关系网,均有他的痕迹。他对着这些凭空出现、莫名其妙的证据,焦头烂额。
假的,都他妈是假的!他在审讯室里红着眼,大喊大叫,有人陷害了我!
中文翻译示意他冷静,检察官们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,他们见识过太多嫌疑人,拿这套托词来证明清白,耳朵都要听得出茧了。
待他发泄完,安静了一会后,审讯继续。问题一个接一个,他又换了种态度,不说话,保持静默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忽然用极其低微、如同自言自语的语气问,他,他去哪儿了。
辛戎下落不明。
在祁宇被保释出来前,兰迪见上了对方一面。
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对视,对视出刀光剑影来,都等着另一个先撑不住。但这种僵持只是浪费时间,兰迪心里又紧着辛戎,自然也无幸灾乐祸的念头,叹了口气,率先妥协。
“杰温去了哪里?”
“谁是杰温?”祁宇装傻。
“辛戎……”兰迪磨着后槽牙,竭力稳住气息,“他之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?但——”
话音未落,祁宇陡然激动起来,“你!你把他藏起来了!”
兰迪没料到这人竟“恶人先告状”,倒打一耙,嫌恶道:“别诬赖在我身上!是你吧,你藏起来了才对!”
祁宇也不管兰迪听不听得懂,开始大飙中文,“你别装了!你们这两个彻头彻尾的骗子,害惨我了!老实交代,你是不是跟辛戎那臭不要脸的合谋,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,想让我当替罪羊,把一切罪名推在我身上?亏我还心一软,念及旧情,救了他,农夫与蛇啊……”说到气极反笑,笑得癫狂,“……放心,我不会善罢甘休的!你,还有他,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!”
兰迪皱眉,七零八落听懂个大概,只觉得这家伙前言不搭后语,已经有撒泼趋势,再继续交流下去,只会累人累己,问不出个所以然,决定撤了。
他做了个“你是不是有病”的不屑表情,起身,拔腿就走,连一句多的“再见”也不想施舍。
祁宇盯着他离去的背影,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,“你给我等着,当心一点!我要是出去了,铁定第一个收拾你!”
走出警署,兰迪一下子没了方向,在街边茫然站了片刻,然后从兜里熟稔地摸出了一根烟,点燃,谁能想到,短短一个月来,自己竟也有了烟瘾。
他抽到一半,忽然丢掉烟,小跑两步后,又定住,似在恍惚或纠结,最后决定,再度迈开步伐。他跟着一对男女背影,足足跟了七条街,不敢靠得太近,保持一定余量。男人戴着帽子,帽檐压得过低,导致看不清脸,右腿也是瘸的,与走在一起的女人有说有笑。太像了,无论是高度、背影,还是身体往一边,微微倾斜的度,简直像一个模子复刻出来的。经过十字路口,一辆车抢着黄灯冲线,与那对男女堪堪擦过,好在男人提前拉了女人一把。女人显然是吓了一跳,惊魂未定扑进男人怀中,因幅度剧烈,男人的帽子也受牵连,被撞掉了。帽子下的脸就彻底露了出来。兰迪心一揪,随之怔住了。不是他。眉眼没一样像的。兰迪对自己很失望,疯了吗,才会把一个陌生人认成他的翻版。有那么几秒,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,将自己扇清醒。
祁宇在被羁押的这段时间,无端做了一个梦。
在梦里,他回到了揭岭,和辛戎一块,被大人领着去巷口剃头。他排在前,先剃了个清凉的光头,日光下一照,还挺合适,显得虎头虎脑的。辛戎虽然年纪小,却有自己的审美,不想剃成毛桃一样的大青皮,大人们就笑话道,哪里来的小姑娘!怎么还扭扭捏捏的。辛戎立时红了脸,真成了小媳妇似的。
他盯着大人们一点也不照顾小孩情绪的嘴脸,和辛戎要哭不哭的模样,忽地烦躁难耐。一把拽过辛戎,拉他跑。两个小小的身影,双双跑起来,在天井和天井之间穿梭。
跑啊跑啊。他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