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戎不说话,像是懒得理会他。
兰迪凑近,抓住他手,朝自己脸上扇巴掌,“打吧,多打我几下,你是不是就能消气了?”
“你又发什么神经?”辛戎挣了几下,挣脱。
“我发神经?”兰迪腮帮子咬紧,似是气极了,但不到两秒,他紧绷的脸倏地松了下来,像气球被一不小心戳破,骤然泄气,苦笑,“我在你眼中,除了发神经,拖后腿,还能干什么?”
“有完没完?”辛戎声音变得冷酷,“你要是不想帮我查罗凯文,就赶紧滚,唧唧歪歪的,烦!要是想留下来陪我,就老老实实的听我指挥。”
静默。黑夜里有风,吹得路边的椰树作响。兰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响,一下一下,沉重而痛苦。辛戎也会像他这样吗?辛戎的心,大概硬得像化石。
“我看不到你,会担心,会想东想西的,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,我才会安心……”
闻言,辛戎不怎么恼了,噗嗤笑出声来,“你的语气,好像那种担心丈夫会在外偷吃的……”
兰迪截断他的句子,“我宁可你偷吃,也不愿你受到伤害!”
辛戎像是逗上瘾了,“伤害?何止伤害,要是哪天我死了,你怎么办?”
兰迪跨前一步,与辛戎面对面,执起辛戎的手,“你要是死了,我也不活了。你不在了,活着,还有什么意思。”
这回,辛戎没挣扎,任他握着,默了片刻,“太蠢了,别这么死板。换作是我,我就不会这么做。为另一个人走进坟墓,不值得。”
兰迪没响,僵立在原地,就像是被辛戎的这几句话吃了声音。
辛戎缓缓抽回手,手掌上翻,抬头,像在感受什么,“下雨了。”果真,没一会儿,雨点淅淅沥沥地,变大。
这雨下了一夜,热带冬天,像梅雨季,雨说来就来。
翌日,辛戎下楼,去吃自助早餐。经过大堂时,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,浑身上下裹满厚厚一层黄泥,仿佛在泥泞里泡了一夜。其他人见着他,像见着鬼一样,避之不及。
那男人迎过来,竟是兰迪,嗓音有些沙哑,“我找到了罗凯文,你现在要见一见他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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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迪没换衣服,只把外套脱了,丢在前台,要了个客房清洗服务。两人匆匆吃了早餐,一块出旅馆。
天转晴,太阳就毒辣,把昨夜的水分蒸发殆尽。
兰迪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辆旧车,车内空调有故障。车内像蒸笼,窗外也无一丝风,辛戎撑着脑袋坐在副驾,觉得全身都黏糊糊的。
“还有一会儿就到了。”兰迪瞟他一眼。
辛戎恹恹应了一声。
冷场。
兰迪掌着方向盘,目视前方,再启话题,“怎么不好奇我如何找到他的?”
辛戎神色淡然,“你说。”
提问的主动揭秘,“我记下来了那辆卡车的车牌号,去警署出示了我的美国护照,随便编了个理由,再稍稍贿赂了点儿……就查到了。”
辛戎愣了愣,旋即敞怀笑了,调侃,“你还真有本事,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能想到招……你不会是个随机应变的天才吧。”
兰迪扭脸,“我就当你赞扬我了。”
辛戎耸耸肩没接茬,用手背擦了把额头的汗。
热,太热了,温度炽热得像要把阳光之下的所有东西都烧尽。
车在一排铁栅栏前停下,高处挂着生锈的招牌,竟是间橡胶园。推开嘎吱作响的铁门进去,发现此处像是荒废了般寂静。坡地间仍存有稀稀拉拉的橡胶树,树身发黑,似乎被白蚁啃噬过,根茎错落纠缠成巨大的瘤,长刀割的伤痕布满树头。上坡有一幢英式殖民风格的宅邸,白色门楼,笔直的廊道,还有暗色倾斜的尖屋顶。
兰迪指了指房子,告诉辛戎,罗凯文就关在那里面。有一条小径可以穿过到达房子。
辛戎点点头,做了个手势,意思赶紧走吧。
辛戎低头看路,小心走了段距离,抬头,瞥了眼在前方带路的兰迪,随后又低下头,视线落在那些新鲜干涸的脚印上。不止脚印,还有许多杂乱无章的痕迹,旁证着一场行动。昨夜,这条路一定跟今天大不一样,湿滑、泥泞,稍有不慎,就会跌倒,在黑暗中沾一身污秽。
在进屋前,兰迪忽然停住,转身问:“如果真拿到了证据,可以扳倒那些人……这一切了结之后,你最想干什么?”
辛戎微怔,盯着兰迪不明所以,思索了两秒,诚实作答,“我要吃我妈做的米线,加多多的牛肉和鱼丸。”
兰迪像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,也愣了愣,最后挤出一个介于礼貌和尴尬之间的笑,“挺好,有妈妈真好。”
辛戎也笑了笑。心忖,这家伙不会是在说反话吧,但观察他的神情,又不像是假的。
听到动静,绑住手脚的罗凯文比进屋的人更心切,虫蛹似的在地上蠕动挣扎,试图爬起来。“放了我——”他激动地大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