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形下,达隆依然能有条不紊地思考,得出办法。他仿佛有天生承受压力的本能。同时,他也直截了当,以他一贯的自私风格,裁决另一个可能完全不知情的人的命运。
兰妮听懂了,斟酌了下,问:“您之前在车上写的……是我想的那种名单吗?”
“血祭名单?”达隆嗤了声。
“果然……”她像是突然勇敢了,故意问,“那上面也有我的名字吗?”
达隆半是玩笑半是愤懑地说:“我恨不得把整间公司的人都写上去。”
兰妮不作声了。
达隆从鼻子里不屑地哼唧出两声。这时,兰妮忽说:“您愿意听一下我的想法吗?”
达隆抬抬下巴。
“不一定非要选公司的人……我的意思,现在还为我们卖命的人。其实可以选择那些曾经为我们卖命的……花些钱或者给点别的什么好处,把责任都推给过去。这样,就可以与现在切割了。”
达隆默了片刻,问:“你有好的人选?”
兰妮咬咬嘴唇,欲言又止。达隆不耐烦了,问她是谁。兰妮报了个名字。
是辛戎的名字。
空气静止,气氛一下子变得比什么都冷。
达隆闭了闭眼,觉得像站在一阵寒风里。他俨然是对他挥之不去了。他试图平静下来,维护自我的安全。
兰妮用蓝色眼睛冷漠地盯着达隆,仿佛瞬间没了任何顾虑,连他的脸色也不在意了,积极分析起来为何选择辛戎的原因。眼神越来越坚定。
达隆听着听着,感到一阵无力,平衡与自信荡然无存。他迷茫地张开眼,眼神发虚,与她截然相反。
“你只是用一样东西,换另一样东西,不管怎样,最终就是要一个好结果……”兰妮做出总结,“这样实施的话,代价已经算最小了。”
“让我想想吧。”达隆按着眉心,疲乏地说。
话虽是模棱两可,但兰妮已经感受到达隆的动摇了。
走出办公室,兰妮克制不住笑了,她的笑容狡猾而戏谑。
她第一次见达隆这副模样,像是碰见了致命弱点。她每多说一句,就好像从他那里拿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。
但或许,那些东西本该就是属于她的呢?
她本该就拿走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,是这些男人们太狂妄了,轻视了她。他们把她看得并不比那些马重要,不,甚至她装得再温顺,也劣等于马。她在又湿又滑的赛道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,但登上领奖台的光耀时刻却永远只属于这些丑陋的男人们。
现在,该是她的时刻了。
8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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轿车开往直升机码头,兰妮在车上对达隆说: “您需要同他和解。”
“和什么解,凭什么是我主动?”
兰妮吁了口气,似乎有些为难,“您说呢?”
达隆看了眼车窗外,阳光明媚,春日已至,可他一手打造的帝国,正面临寒冬。
“这次会面安排,我也是费了番功夫说动他同意的,我是真的不希望无疾而终。”兰妮语重心长道,“我明白,过去你们之间有过不愉快……但他已经提前告诉我了,会就事论事……当然,这一切前提条件,必须建立在我们是诚心的基础上……”
达隆突然打断她问:“他有提到要我向他‘道歉’吗?”
兰妮一愣,想了想,不太确定,“好像没。”
达隆抿抿唇,没说什么。
隔了片刻,兰妮听见达隆在那儿絮絮叨叨说话,有点像自言自语,“二十岁前,我一直以为自己会留在肯塔基。哦,我的故乡,肯塔基。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纽约开天辟地,这几十年过去了,纽约日新月异,每一天都在大变样,我也以为自己跟着大变样了,但也许……到头来,其实什么都没改变,我最后说不定……还是会回到肯塔基。每个人都在伪装成功了,但上帝揭开面纱,人人一无所有。”
听到这些,兰妮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。她鲜少见他如此感性。她下意识想说,去他妈的上帝,可话到嘴边吞回去了。在达隆面前亵渎上帝,无异于自撞枪口。
她笑了笑说:“就好比赛马,找回平衡后,就能一马当先了,目前,我们慢慢找回平衡就好。”
达隆侧脸,看了她一眼,然后又侧过脸去,直视前方。
“也许吧,但愿。”他喃喃。
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,准备降落时,停机坪上的豪华轿车已经在排列等待了。
达隆一行人顺利到达,驱车前往一处马场。
这里并不是什么著名的马场,恰逢蹭了赛季的光,举办一些小型比赛。
此刻,一场低级别的经典草地赛,即将开始。达隆坐在看台上,百无聊赖。今年最隆重的德比,他在现场都错过高潮了,可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。当下这场简陋的比赛,自入不了他的法眼。
“来赌一局吗?”有个声音在他身旁落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