斗的两方人马喊道:“都停下来!不许再打了!”
大概是两位统领已经罢手,不一会儿,众人都收起了兵刃。
王野紧了紧下颚,道:“郡主……”
长孙蛮趴在他肩头,毛茸茸的碎发轻轻扫着。
许是哭得狠了,她声音里犹带哭腔,“你一直保护阿娘和我,很辛苦,我知道的。可是现在不能打,阿娘病了,病得很严重,我们必须要走到洛阳去。公主府的人已经不多了,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。你们不相信阿爹,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。”
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人无不动容。亲卫们有人抬起手,抹了把脸。王野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,深吸口气,道:“郡主,我们只是太担心殿下了。我们没有不信任您。”
“那你让他们退后。”
王野默了下,他深深凝视一眼马车,颔首:“听郡主令,所有人退后一丈。”
何错皱眉,刚想提醒是三丈开外,就见长孙蛮瞪他一眼,瓮声瓮气说道:“你别说话了!我阿爹让你押人,你就喜欢茬架!冯远要是跑了,我唯你是问!”
何错正色:“郡主放心,冯远今年五十七,他是跑不过我们的。”
“……。”
长孙蛮本来还十分郁结,听到他这么说,又好气又好笑,转脸趴回王野肩头,疲惫地歇口气。
……
车厢内,医士们一个在忙着扎针,一个在忙着把脉。还有一个在旁边写方子,就是手抖得不行,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活像蝌蚪。
没办法,谁也承受不住化身活阎王的君侯。
长孙无妄坐在窗下,他淡淡垂着眼睫,虽然没朝这边看来,但眉宇间戾气森冷,任谁望一眼都会胆寒。
三个糟老头子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互相摇摇头,却又不敢过去说。只好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年轻小伙身上,蹒跚着步子蹑过去,小声道:“秦互啊,你来看殿……”
结果烫手山芋还没扔出去,秦互就自顾走向车中央。
长孙无妄眉头一动,掀眼看见他捡起地上的碎碗。
秦互就着瓷片上的药汁,仔细闻了闻。接着,手指头往上一抹,送入嘴里。
长孙无妄心思猛沉,“药里也有问题?”
所有人都以为,萧望舒这般疯魔,只是因为冯远的那番施针刺穴。
舌尖的药味儿慢慢分散,秦互眉头紧皱,忽而又顿时一松。
他抬头回道:“君侯,药里被下了曼陀罗。”
“什么!”三个糟老头子大汗淋漓,砰砰砰跪在长孙无妄面前,“君侯,曼陀罗奇毒无比,殿下身子本来就弱,中了此毒,只怕,只怕……”
长孙无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,三个老头儿支支吾吾。还是秦互一声轻笑,打破了车厢内逼人的威压。
他朝长孙无妄拱手道:“君侯,冯远可能是怕人察觉,药里的曼陀罗极其轻微,所以医士们看诊也没有察觉出来。曼陀罗虽是剧毒,但用量不多的情况下,仅会使人惊梦产生幻觉。殿下现在只需要好好静养,等会儿吃些安神的药,睡上一夜便好了。”
长孙无妄总算移开了视线。
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举止洒脱的年轻人,问:“冯远施针可有影响?”
秦互笑笑,道:“有,冯远的金针术乃幽州一绝,多少重伤士兵都被他给救活了。虽然只刺了几个穴位,但殿下身体里久堵不疏的脉络,已有通畅之象。仔细安养半年,殿下便能与常人无异。”
长孙无妄眉宇微松。
他淡声吩咐其他三人出去,再问秦互:“我记得,你是出发前才补选出来的医士。”
“是,刘医士的妻子临产,他向来爱妻,不得已告假,又托我来顶上。幸好我的医术还能入眼,何统领便让我进来随行了。”
长孙无妄点头,又问:“那你来说说,冯远为什么要这么做。”
秦互再拱手,“冯远施针,不是为了救殿下,而是为了掩人耳目。他开的方子能吃上四天,每日在药里下一点点曼陀罗,至多五日,殿下的身体便会承受不住惊梦……冯远不想有人怀疑到他身上,所以施针疏通脉络,只希望殿下能多挺两日,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,猝死在洛阳。”
“可他没有想到,她的身体会这般弱。”长孙无妄垂睫。
“是。殿下身体太弱,仅仅是极其微量的曼陀罗,也抵挡不住。”
秦互心思回转,他默了会儿,又道:“我刚刚也替殿下把了把脉,发现她身上的病有些特殊。似乎……是有人故意为之。”
长孙无妄眼珠倏动,凌厉盯向秦互。
……
车帘晃动,秦互提着箱笼下车。
长孙蛮连忙挣脱开王野的怀抱,提着裙摆跑过去。
她仰着头问道:“是你医治的我阿娘?她现在怎么样了,醒过来了吗?”
秦互躬下身,双手扶住疾跑过来的小姑娘,温和笑道:“郡主不必担心,殿下只是有些疲惫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